活著多好

「仍然在呼吸都應該　要慶賀」 --- 陳奕迅〈活著多好〉 

下班了，脫下口罩，離開病房。 戴上耳筒，聽著陳奕迅的〈活著多好〉。

突然想起一個，關於呼吸的故事。

- - -

五十多歲的女子。
一年前，發現右邊肺葉長了陰影，後來確診肺癌。
因為肺積水及呼吸困難，她入院進行腫瘤切除手術，及取出組織化驗。

當鏡頭入她的胸腔，主刀醫生發現，腫瘤已擴散至雙肺。
手術，並不能完全切除所有腫瘤。已經到達無可挽回的地步了。
末期肺癌。

危殆的她，術後來到小護工作的地方接受治療。
人仍然清醒，但她的情況卻每況愈下。
肺內的惡性腫瘤，不斷製造極大量的分泌物。
小護無間斷的抽痰、醫生多次的氣管鏡，也敵不過病情惡化的速度。

她的雙肺，幾乎不能再運作了。
醫生再怎樣調校呼吸機的設定，加大對她呼吸系統的支持，也沒法改變她的狀況。
甚至用上了復甦器 (ambu bag)，以人手為她提供呼吸。
血氧含度卻無情的一直的向下掉，意味著她剩下的時間，大概也不多了...

白色的泡沫，不停從她口中的氣管內管湧出；
看著她呼吸極困難的樣子，小護的心也很痛很痛...

最後，醫生們和家人商討過後，決定讓她接受紓緩治療，盡量減少她的痛苦。
不再加大強心藥的分量、給她強效止痛藥及鎮靜劑、不再以人手為她提供呼吸，及讓家人陪同走完生命最後的旅程。

數天後，小護路過她的床位。看見床上躺著的，已是另一位危重病人。
小護沒有問同事她的去向。
因為我知道，她已經在另一片沒有疾病和痛苦的地方，開始她的新旅程。

- - -

脫下聽筒，小護深深的吸一口氣。
從來沒有發覺，能夠呼吸是如斯寶貴。

醫學，總有其限制。
渺小的我們，就算怎樣努力，也總有太多太多無能為力的時候。
只想盡自己所能，努力的學習更多，讓你們好過一點。

感恩自己仍然活著。也願你沒有牽掛遠飛。



小學護成長日記

救命救急實習記（一）：最前線的戰地

急症室，醫院裏最前線的戰地，上演著不同故事的地方。每天，香港各急症室服務着數以百計的病人 — 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著各式各樣的病人。生死，也許只是一簾之隔。

每個學護在畢業前，也需進行為期兩週的急症室實習。小學護對急症科一直很有好感，平常就已經很愛看 Facebook 裡關於急症室生活的分享。但閱讀再多，也不及自己親身體會般來得真實。所以小學護一直也很期待在急症室的實習呢！

真實的急症室，和電視劇〈實習天使〉比較，絕對是兩個世界。戲劇裡，她和他的工作看似輕鬆；現實裡，這裡卻是個工作量大、常面對無理病人，也需隨時準備應付突發狀況的一個地方。

小學護有幸在某大型醫院的急症室進行實習，蒙受各位護士、醫生和健康服務助理的照顧和教導，留下了學護生涯最難忘和寶貴的回憶。所以決定在這裡寫下在那裡所遇過的點滴，留下一點紀念，也希望以學護的角度和大家分享更多急症室的世界。

接下來的「救命救急實習記」系列，敬請期待 :D

- - - - -

「本急症室現有多名病人進行搶救，輪候時間將會延長，敬請原諒 ––」

突然響起的這句廣播，讓我們緊張起來。當值護士長看見我們緊張的神情，說：「不用緊張呢，很快你們便會習慣...... 這裡就是如此忙碌的一個地方。」


這不是我第一次踏入急症室。

自小到大，因為自己和家人抱恙，來過急症室已經接近十次了。對我來說，這裡的環境並不陌生。縱使如此，首次以學護的身份來到這地，還是不禁有一絲緊張。

還記得那個早上，我們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來到急症室的護士站，等待帶教的資深護師。看著人來人往的走廊、忙得在小跑的護士、不停在診症的醫生，有點害怕卻又興奮。


首天帶教的是這裡的專科護士 (Nurse Specialist)。她和我們在急症室從外到內走一圈，風趣幽默地講解著急症室的設施和服務、這裡有趣的術語和面對公眾需要留意的事項。

長期泊在急症室門外，那屬於電視台和報館的車輛，隨時為突發新聞作好準備。綠油油的草地，畫上了一個龐大的白色圓圈和 "H" 字樣，以便直升機隨時降落，運送來自偏僻地方的病人。

那小小的停屍間，用以存放在急症室已離世、有待運送到公共殮房的屍體。為具有高度傳染性病人進行急救的負壓急救室，專門應付核事故的區域，和「貨」（病人）如輪轉的救護車停泊處。

在外面走過一圈以後，我們從正門進入急症室。和新聞片段一樣的鏡頭，就在我們眼前呈現過來。望著滿滿的人潮，資深護師問：「你們知道一週中的哪一天，急症室的輪候病人數量最多嗎？」「我猜是星期日吧，因為很多普通科醫生也不在週日營業呢。」同學回答。「當然不是啦，難道你沒有聽過 "Monday Syndrome" 嗎？」她奸笑著回答。


走過分流區和診症室，「R房」(Resuscitation Room，急救室)，「Trauma房」（創傷急救室），「O房」(Observation Area，觀察區) 等區域，大致理解了這裡日常所提供的服務。(容許我在下一章再詳細介紹）

「希望你們在兩星期後，能夠滿滿的離開，」最後，她微笑的對著我們說。「能得到多少東西離開，其實全靠你們的主動。只要你們願意發問、願意學習，我們任何一位同事也一定願意解答。」

就這樣，小學護展開了為期兩星期的急症室奇妙之旅。


- - - - -

事隔急症室實習已經好一段時間了。仍然對那裡的每個人、每件事、每個地方都印象深刻。
對小學護來說，這裡是全香港最出色的急症室。
有著值得尊敬的同事、搶救生命時的默契和團隊精神、和對後輩的提攜。

即使知道自己大概不會再有機會在這裡工作，但我仍會好好記著你們教導的戰場求生技能，讓我在搶救時不再膽怯。
微小的小學護，謹以此系列文章，獻給每一位偉大的急症科醫護。


下回預告：
救命救急實習記（二）：走入急症室

- - - - -

小學護成長日記 Facebook Page

最後的話別

" Moments of love, spelled out her life. Her icons of faith, simply grew with time. Her open smile, her pure heart. This luminous masterpiece of love. " - < Torn with a smile > 

一連兩天，我穿得漂漂亮亮的來到聖堂，對你說最後的話別。
這是我第一次出席年輕朋友的葬禮 --- 不，他說，這是你的殯葬慶典。充滿喜樂的告別典禮。

美麗的她，是小護的朋友。也是小護從前的病人。
我們認識的時間縱使短暫，但當中的回憶，已教我一生難忘。
她面上那最真摰而燦爛的笑容，至今仍深深的烙印在我腦海中。

小護從沒有想過，你的離開是如斯的突然。
某個早上，我在facebook漫無目的地遊走的時候，看見了你的死訊。
在不久以前，我們才見過面呢。一直希望，能找個時間與你再相見...
我們奇妙的遇見，所有的對話，一切一切，仿如昨天。

*

小護一個人，來到了陌生的聖堂。
站在聖堂門外，我看見的，是滿滿的愛。
愛你的，你愛的，都聚集在當中與你辭別。

看著你生前的生活片段，你到過的地方，你影響過的生命。
彷彿，你從來沒離開過。
你的軀體，不再在世上活著。你的靈魂，卻活在我們心中。

小護來到你的棺木前，瞻仰你最後的遺容。
你就像沉睡了一樣，笑容依舊那麼美麗。
只是這次，那個在我面前哭過笑過的你，不會再醒過來了...

我把手上的玫瑰，放在你的遺體上。
但願被鮮花覆蓋著的你，帶著大家的祝福，繼續在天家當個可愛的小天使吧 :)

*

閱著你從前的文字，憶起和你的片段。

你是小護見過最熱愛生命的人。
謝謝你讓我學懂愛。

但願能像你一樣，帶著你遠在天國的祝福，繼續照亮更多的生命。
努力成為一個更美好的自己。

C，一路走好，我們在天家再相聚吧 :)

*

「不再抱怨，時常感恩，用心去感受生命的美好，你會發現原來我們的人生是多麼的寶貴。」

「愛，能跨越一切。」



（延伸閱讀：擁抱奸夫的女孩）

擁抱奸夫的女孩

「愛是苦中亦能笑著滿足
感動總不遠　也許下一秒盛放...」

耳邊響起了 Supper Moment ＜幸福之歌＞ 的旋律。

這，讓我想起了那天，和她那段奇妙的相遇...

- 

在內科及老人科的病人，大多也年老體弱，較少遇見年輕的病人。

那天早上，小學護正在協助護士，準備病人前往進行胃鏡檢查。

眼前的病人，是個美麗的女生，才比小學護年長兩歲。

面上那蒼白的神色、痛苦的表情，還有那不該屬於她的白髮，像是告訴著她那不平凡的故事。

-

「姑娘我好驚...我可唔可以帶埋奸夫一齊落去？」

「無事架.... 之前做咁多次化療都捱得過，今次照胃鏡都唔驚架... 你一定得架...」

在我眼前的少女，緊緊擁抱著心愛的「奸夫」玩偶。

難以承受的痛楚、對於未知的恐懼，讓她不禁飲泣起來。

她一邊在哭，一邊在勉強的笑著鼓勵自己。

最後，她在「奸夫BB」的陪同下，出發前往進行檢查了。

- 

忙中出錯的小小遺漏。

小學護被指派到她檢查的地方，遇上即將進行胃鏡檢查的她。

「咦姑娘... 點解你會係度既？」

小學護完成了該做的事，走到了她的身旁。

「我好驚呀...會點架？ :(」

「唔洗驚架傻豬 :) 奸夫BB會陪住你架嘛係咪？好快就做完架啦，我地病房見啦 :)」

-

「唔好意思呀...其實我平時唔係咁架，因為頭先太驚先會咁 :P 失態了 :P」

她，彷彿天生便有股吸引人的磁場。

即使她不發一聲，你也能感受到她那熱愛生命的笑容和靈魂。

這深深吸引著我，走到她床邊，聆聽著那屬於她的故事。

已經四年了。

二十歲的那年，她在為學業奮鬥的時候 --- 她被確診患上了罕見的癌症。

頭上那白髮，是化療遺留下來的痕跡。

那個下午，我們談了很多很多。

關於生命、關於夢想、關於愛情。

她，沒有因為癌症不斷的復發、不停出入醫院帶來的痛苦而自怨自艾，反而更享受生命的曙光。

她，仍然在好好的戀愛，和那個他一起同甘共苦對抗病魔。

她說，她希望用自己的經歷去感染其他人，一起熱愛生命。

-

小學護被感動了。

年輕的我們，擁有著健康的身體，為著學業、事業不斷衝刺，希望成為別人眼中美好的自己。

在這個讓人抑鬱的年代，我們充滿著壓力和不安，卻忘掉了如何快樂。

站在生死邊緣的我們，卻偏偏忘記了享受生命給我們的種種感動。

謝謝你，小天使。

你的笑容提醒了我，生命是多麼簡單。

只要笑著滿足，就夠。:)

( 謹把此文獻給還在與病魔戰鬥中的 C，希望你身體健康，每天也開心快樂 :)

不知道你最近如何呢？還在痛嗎？

願我們一起，Love Life <3 )

- - - - - - - - - - 

小學護成長日記 Facebook Page

腦幹死亡 - Brain Stem Death

照射雙眼瞳孔、用綿花觸碰眼睛、在耳朵注入冰水。
在病床上躺著的他，毫無反應。

小學護在病房實習的時候，先後遇上過兩位懷疑腦幹死亡的病人。
醫生在進行腦幹死亡的檢查時，向我們說了有關腦幹死亡的一課。

甚麼是腦幹死亡？
腦，是人體唯一不能被取代的器官。它掌管著思想、認知、情感，和不同的身體功能。腦細胞一旦死掉，便不能再生。
腦幹 (Brainstem)，大概就是我們生命的開關 --- 控制我們賴以維生的呼吸、心跳、體溫等等。如果腦幹不再運作，器官便會失去控制，病人也沒法甦醒過來。

很多人以為心臟不再跳動，才算是死亡。
但腦幹死亡的病人，並不能靠自己維持呼吸和心跳。一旦失去呼吸機和藥物的支持，也不能再存活下去，和死亡沒有分別。

怎樣才能診斷病人腦幹死亡？
腦幹死亡的診斷方式極其嚴格。在不同的國家，對腦幹死亡的診斷也有不同的法律定義或臨床指引。在香港，我們一般以香港危重病醫學會對腦幹死亡的臨床指引為標準。 (詳見: 中文版 英文版)

腦幹死亡的診斷，需要兩位醫生分別獨立進行檢查確認。
而且，並非所有醫生也符合資格斷定病人腦幹死亡。一般來說，檢查主要由擁有相關經驗的深切治療科、危重病學專科、腦內科或神經外科醫生進行 。

另外，如果該醫生名下有病人可能是獲贈器官者，亦不應參與診斷，以避免利益衝突。


在診斷腦幹死亡前......
首先，醫生必須先找出病人造成永久腦損傷的原因 --- 如中風、腦出血、呼吸衰竭等。

另外，醫生亦必先排除以下五種可能導致昏迷的原因：
1) 低溫症 --- 病人體溫需在攝氏 35 度以上；
2) 低血壓 --- 以成人為例，病人平均動脈壓 (Mean Arterial Pressure, MAP) 需在 80mmHg 或以上；
3) 抑壓中樞神經系統的藥物，如鎮靜劑或肌肉鬆弛劑；
4) 嚴重的電解質、代謝或內分泌失調；
5) 神經肌肉傳導完整 (intact neuromuscular function)。


腦幹死亡的臨床測試
要證實病人腦幹功能完全消失，需全部通過以下六項測試，缺一不可：
1) 兩邊瞳孔在光線照射下沒有反應，且直徑 4mm 或以上；
2) 雙眼角膜反射 (corneal reflex) 消失 (以下片段為正常角膜反射，腦幹死亡者並不會眨眼)；

3) Cold Caloric Testing: 在雙耳緩慢注入至少20毫升冷水。正常人會出現眼球震顫 (nystagmus)。而腦幹死亡病人，雙眼不會活動。

4) 在刺激下，仍然沒有嘔吐或咳嗽反射 (tracheal or gag reflex)；
5) 用力刺激臉部、手腳或身軀時，病人沒有運動反應 (motor response)；
6) 窒息測試：停止呼吸機功能十五分鐘，並只為病人提供氧氣。觀察病人是否有自主呼吸運動，及進行血液氣體分析。

如果病人狀況不適宜進行以上測試（如頸椎受傷等），可進行放射性同位素掃描 (radioisotope scan) 或血管造影 (four vessel radio-contrast angiography) 以確認腦部沒有血液循環。


測試過後...
若兩位合資格醫生均診斷病人為腦死亡，第二次臨床測試進行後的時間，便是病人法律上的死亡時間。

而有關器官捐贈的話題，一般會轉由器官移植主任代為向家屬商討。


Reference
1. Guidelines on Certification of Death following the Irreversible Cessation of Brainstem Function (Sept 2009), Hong Kong Society of Critical Care Medicine
2. Brain Death Certification Form (Oct 2010), Hospital Authority


希望這小文章，可以讓大家對腦幹死亡有初步的了解 :)
如有錯漏，請多多賜教 :)

特別鳴謝兩位善良的醫生 --- Dr. C & Dr. K，對小學護的賜教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小學護成長日記 Facebook Page:

https://www.facebook.com/halfhalfnurse

牽手

下午的內科病房。

小學護剛上班，走到一直在照顧的婆婆身邊。突然發覺，婆婆有點異樣。

因胸口痛及頭暈入院的她，住院將近一星期了。每天，小學護也會為婆婆進行各種護理。即使她聽不到我的說話，但也總是微笑著。那笑容，很溫暖，很溫暖。

可愛的她，情況一天比一天穩定。主診醫生也打算讓她出院了。

但此刻，婆婆手腳冰冷無力，對外界的刺激沒有太大反應。原本瘦削的肚子，一夜間膨漲變大。血壓低於正常，只有 80/40。

由於婆婆的情況突然急轉直下，資深護師決定把她移到接近護士站的床位，以便觀察。監察儀器顯示婆婆的心臟仍在跳動 --- 但病房同事一摸婆婆的頸動脈，發覺她並無脈搏*，隨即開始進行搶救。

「啪 - 啪 - 啪 - 啪 - ... 」

不間斷的心肺復甦法、一枝又一枝的「大A*」、麻醉科醫生的氣管插管，並未能阻止死神的來臨。經過一段時間的搶救，她仍然沒有脈搏。當值醫生和家人商討後，決定放棄搶救，讓她和家人靜靜的走過最後的時光。
(*1: Pulseless Electrical Activity, 無脈性電活動)
(*2: 「大A」，行內術語，指 Adrenaline 腎上腺素，急救時常用藥物之一)

搶救過後，我們繼續進行病房的日常工作。

病房中央，只剩下了婆婆的丈夫，獨自坐在病床旁。

他，沒有痛哭。只是靜靜的垂下頭，落莫地凝望著她，緊緊的捉著那不再溫暖的左手。

這一星期以來，小學護也會在每天的探病時間看見他，從不間斷。無微不至的照顧，細心的餵食與梳洗，和兩張幸福的臉。原本以為，老伴很快便會出院，繼續一起手牽手生活下去；誰也沒有料到，此刻她躺在病床上，靜靜的迎接著死神的來臨。



「你安心走啦，我地好快會再見架啦...」

他那震顫著的雙手，觸碰著她冰冷的身軀。無窮不捨的一雙眼，在和她的靈魂道別。

一直以為，能夠一起牽手走到白頭是種幸福，告別時大概不帶有半點遺憾；但原來，當來到真正要說再見的時候，還是會很不捨...

監察儀顯示著心跳 --- 不，已經不再是心跳了。只是心臟細胞殘存的電子活動。慢慢的向下掉，從 60，到 50 - 30 - 20 - 。 能共處的時間，也隨著心跳，正在一點一滴的流逝。



終於，顯示為 0 了。

坐著良久的他，似乎不懂反應 --- 看著自己一生中最愛，從會笑會走會吃喝的一個人，突然間成了眼前不再有心跳，冷冰冰的屍體。

他耳語了最後的話，輕輕撫摸她的頭髮，便由子女攙扶着離開。



聽說，人死後最後消失的是聽覺。你，能聽到他對你的愛嗎？

但願有一天，可愛的你倆會再次幸福地牽著手 --- 或遲，或早。

尋找幸福的旅程

「姑娘妹妹，你幸福嗎？」
「真正的幸福，究竟是甚麼？」
深夜，戴著100%氧氣面罩的他，凝重地問小學護。
小學護沉默了。

「我不幸福。」 --- 這是小學護心裏浮現的答案。
但，為什麼，我不幸福？幸福，到底又是什麼？
愛情、家庭、學業、事業、權力、地位、青春、夢想、還是身體健康？
苦苦思索了幾個晚上，還是沒有答案。

「幸福？每日準時收工，平平淡淡咁過；閒時見下朋友拍下拖，已經好夠啦 :D 」
「喂我勁唔幸福囉… 日日勁多功課做到痴左線，唔想on call.... 」
「冇男朋友 dry 爆，點會幸福呀 :(」
「我全家都好幸福喎  :) 」

「追唔到夢既人係唔會有幸福 :( 唉… 」

小學護和不同的朋友談起幸福時，他們有着這樣的反應。

他的病情每況愈下。
即使人依然清醒、能夠對答，但他的心臟功能只餘正常人的五份一，全身水腫並呼吸困難。
主診醫生對他說，他隨時會離世。
「嘎 - 嘎 - 嘎 …」小學護為他插入導尿管時，感覺到氣喘如牛的他，肉體承受着極大的痛苦…

一個又一個親友，緊緊包圍着病床的周圍。

他向各人逐一話別、擁抱。

不久以後，心電圖也變成直線了。

沒有呼天搶地的痛哭，只有無窮不捨的眼神。

小學護親手為他進行遺體護理 (last office)。

叔叔，好想告訴你，我還未找到答案。

想必你這生最大的幸福，是包圍在你床邊的他和她們吧。

即使臨終前受到疾病的煎熬，但我知道，你是幸福的。

每個人的幸福，也有着不同的定義。

共他挽手並肩走過大街小巷是她最大的幸福；做個好醫生、看着兒女長大、追逐自己的夢想、有個美滿的家… 大家也追求着不同的幸福。

有時候，生命中的小缺陷，也許會讓生命變得更圓滿。

又有些時候，我們終於站上了山之巔 --- 俯瞰下來，才發現自己失去了最珍貴的幸福。

謝謝你那沒有答案的問題，讓我反思了甚麼是真正的幸福。

我會繼續尋找真正的幸福 - 但願在不久的將來，能夠告訴你那屬於我的答案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小學護成長日記 Facebook Page